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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週,我總有一兩天會走上半天的路,
橫渡信義與大安區。走路於我,
不單是健身與療癒,似乎也帶著懷舊的氛圍了。

不上班、不事生產的這幾年,我在臥室裡全球化。
部落格、MSN、網摘、twitter……,
比較起在大學教書的哥哥或是開業牙醫的老公,
我顯得時髦多多,莫名地趕上流行。

早晨,家人一出門,我的網際漫遊開始了。
看報、回留言……資訊與網友來自五湖四海、四面八方。

初上網的第一年,我的眼睛緊盯著螢幕,
巴不得自己頭上長著網路線,身體與電腦連成一體。
我的腦子漸漸被網路攻陷,
睡夢中還在思索如何回覆留言。
全球化的代價竟是行為的制約化、眼睛的植物化。
最初在虛擬世界穿梭自如,後來竟活得恍恍惚惚。

我想是自己體質不適應,感覺日子不確實,
於是,關上電腦,打開房門,我決定開始走路。

走路,用自己的速度踏在地面,一步一步。
網路上漫遊,卻是被潮流簇擁著,
呼嘯而過的達人聲聲召喚,稍不抗拒,
很容易就被捲入新的空間,載浮載沉。
越有人紅的感覺或錯覺,越是不能自己。
於是,我執意走路的姿態,像是調節失衡的內耳,
也有點逆流而行的固執了。

我絕少是領航者,走路這事也是。
只不過網路上,我清楚自己是緩慢、疲倦的跟隨者,
而馬路上,我則是氣定神閒的晃蕩女。
網路需要學習與好奇,走路則需要方向感,
有種做自己的從容與自信。

開始走路之前,我知道很多人已經走了好久好長的路。
蔡逸君在二○○五年,背著三點五公斤的背包,
從北到南,從西到東,走了近一年。
途中遇到俄羅斯美女,也跟隨媽祖進香的隊伍,
寫了一本《跟我一起走》。
而吳明益以更孤獨的姿態,花了四年時間,
步行花蓮縣境內十二條溪流。
在《家離水邊那麼近》裡 ,他寫道:
「步行讓人舒展想像力,我以為那並不只是『散』步。
康德在看似安靜的步行裡進行內心革命,
梭羅則在步行中觀察與計算種子飛行的距離,
當過國家公園看守人的愛德華.艾比
則在那本有趣的《曠野旅人》中把步行講得幾近於玄:
『走路花的時間長一些,因而延長了時間,延長了生命。
生命過於短暫,不應浪費在速度上。』」

我的走路沒這麼偉大,我不曾走進湖裡,
我也無力計算種子的飛行,更說不出玄之又玄的道理。
倒是自己小腹好像消一點、大腿緊一點,
寒流來時,身子會暖一點。

又像是電影的慢轉與定格,因為放慢了速度,
所以發現了許多錯過的畫面、聲音與氣味。
好比我從前沒注意和平東路與仁愛路上的路樹全像小學生一樣掛著名牌,
原本印象模糊的樹名,如今朗朗上口,點名一樣的指著:
白千層、樟樹、印度橡樹、台灣欒樹還有盾柱木。
春天來到,我更熱中於認花,
此時路邊與公園盛開著鳳仙花、繁星花以及杜鵑,
公寓庭院裡則飄出含笑與梔子花的香味。
只是兒時常見的牽牛花,如今卻少了很多。

每週,我總有一兩天會走上半天的路,橫渡信義與大安區。
走路於我,不單是健身與療癒,似乎也帶著懷舊的氛圍了。
我總是常想起大學時代,每天從泰山租處走到新莊學校,
那段路程的散慢與悠哉。
偶爾踢踢路上的小石頭,聽著球鞋磨擦路面的聲音,
便想起過往的紅磚道以及黃昏時的七里香,
彷彿看到三十年前的那個短髮小女孩,頻頻向我揮手。
我甩了甩已經留長的髮,跟上前去,
不知不覺,又一次脫了隊,越走越遠了。

摘自【中國時報 E7 人間副刊 97/6/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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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vonne.芳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